历史 | 四百多年前一段中西友谊佳话，由合译“数学家的圣经”——《几何原本》说起

许多人都听说过《几何原本》，只是大部分人记住了书名，也知道徐光启、利玛窦，但他们是如何因合译本书而成就友谊的历史佳话的呢？

藉着《几何原本》这部巨著，便能见证一位西方传教士与一位东方士大夫四百余年前的深厚友谊。

被誉为“数学家的圣经”

《几何原本》是由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写成。其实它并不仅仅是一本数学巨著，也是哲学巨著，它第一次完成了人类对空间的认识，被广泛认为是历史上成功的教科书。该书自问世以来，两千多年间历经多次翻译和修订，于1482年第一次印刷出版，至今已有一千多种不同版本。众所周知全世界出版量、流传度最大的书是《圣经》，但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，《几何原本》位列榜二，被誉为“数学家的圣经”。

“善疑”书生遇上博学“西儒”

万历二十八年（1600年），徐光启与利玛窦初次相识是在南京。“生平善疑，求其所以然”的徐光启很快就被这位身着儒士长袍，却又有着卷须、碧眼的利玛窦所吸引。对于徐光启这位读了三十多年书的老书生而言，那些横竖看不懂的西方典籍显得无比稀奇，再加上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科学仪器，更令徐光启大开眼界。两人交谈之后，一见如故，相谈甚欢。

三年后，徐光启再赴南京，此时利玛窦已去往北京，另外两位耶稣会传教士接待他，并把福音传给了他，为他施洗，教名“保禄”（Paul）。

次年，徐光启进京赶考，再会利玛窦。这次他幸运地考中进士，成为翰林院庶吉士，他称这是上帝的恩赐。在北京，徐光启与利玛窦交往更加密切。为了方便请教，徐光启还租住在了利玛窦家附近。

利玛窦在写往欧洲的信件中，常会提到徐光启；而徐光启对利玛窦也慢慢从好奇变为熟悉，称他为“利先生”。

不约而同选中《几何原本》

在利玛窦带来的众多书籍中，徐光启选中了《几何原本》，而利玛窦也首推了《几何原本》。

徐光启说：“几何原本者度数之宗，所以穷方圆平直之情，尽规矩准绳之用也。”因此他觉得“此书未译，则他书俱不可得论”。他还提议说，既然已经出版了有关信仰和道德的书籍，现在就应该印一些欧洲科学方面的书籍，引导人们做进一步的研究，内容要新奇而有证明。”同样，利玛窦经过多年思考，发现中国人对数理知识与科学技术普遍充满好奇，中国人虽然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命题，却没有证明。而通过教授《几何原本》，不仅能确切证明许多命题，而且能更容易把西方的逻辑体系传授给中国人，有利于宗教的论证逻辑。所以，《几何原本》译成中文也是利玛窦的心愿。他认为“此举不但把科学介绍给大明帝国，提供中国人一种有用的工具，而且也使中国人更敬重我们的宗教。”

事实上，在1592年，《几何原本》第一卷已被翻译成中文。当时苏州有一位浪荡公子——瞿汝夔（号太素），是利玛窦结识的第一位中国名士。起初瞿太素主动拜利玛窦为师，只是因为民间传说神父能用炼金术变出银子，他想借此创造无穷财富。跟着利玛窦的瞿太素虽然没能得偿所愿，但却得到了利玛窦的悉心教导，并学到了真正的科学知识——欧几里得的几何学。学习期间，为了能让瞿太素更好地学习，利玛窦鼓励他用汉语写下《几何原本》的第一卷与注解，没想到竟无意间促成了本书最早的汉译工作。值得一提的是，曾经败家的浪子瞿太素于1604年，终于悔改领洗、皈依了基督。

亦师亦友，成就前六卷经典译本

合译《几何原本》之初，徐光启委托了自己的朋友做协助翻译。这位朋友住在教堂，一边教神父学中文，一边配合利玛窦翻译。但是两位的合作并不太理想，所以利玛窦便向徐光启提出：“除非是有天分的学者，没有人能承担这项任务并坚持到底。”于是，徐光启便决定亲自投入翻译工作。

1605年冬，徐光启与利玛窦的合译工作正式启动。每天下午，徐光启都去利玛窦的住处听他讲解，自己边听边记边学习。遇到不懂的地方徐光启就停下来，一定仔细询问、思考，直到弄懂；面对有些汉语未提到的数学术语，两人也会反复讨论、推敲；有时候，他们还需要请教周围的朋友、学者，如庞迪我、熊三拔两位神父，还有杨廷筠、李之藻等人。每天学完回家的徐光启会再将自己的笔记细心整理、修改、润色，直到深夜。在二人的齐心协力下，翻译工作进展迅速，不出一年时间，《几何原本》前六卷翻译完成，并以清晰而优美的中国汉字在北京印刷出版。

翻译过程中，徐光启曾赞叹道：“能精此书者，无一事不可精；好学此书者，无一事不科学。”利玛窦也表示：“中文当中并不缺乏成语和词汇来恰当地表述我们所有的科学术语。”

梁启超也评价该版《几何原本》：“字字精金美玉，是千古不朽的著作”。就数学术语而言，徐光启与利玛窦极具创造性地解决了翻译中的难题。像如今我们早已习惯使用的许多如点、线、面、平行线、对角线、三角形、多边形、相似、外切、体积等术语，就是他们确定下来的。

未完成全书，略有遗憾却影响深远

在《几何原本》前六卷译完之后，徐光启很想接着翻译后续书卷，利玛窦说：“请先传此，使同志者习之，果以为用也，而后徐计其余”。《利玛窦中国札记》里提到：“利玛窦神父认为就适合他们的目的而言，有这六卷就已经足够了。”关于二人没能继续翻译后续书卷也存有多种猜测，真相还待寻求。

这部书出版不久，1607年5月徐光启便收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。他只得离开北京回到上海，他为父亲做了基督教礼节的葬礼，并按照中国传统守孝三年（实为二十七个月）。等到“丁忧”期满，1610年12月徐光启重返北京时，利玛窦已去世半年有余，两人也再无合作机会。

咸丰初年，李善兰与英国传教士伟烈亚力共同完成了徐光启与利玛窦未竟之业。1857年，《几何原本》中文完整版终于面世。

《几何原本》是西方传教士翻译成中文的第一本科学著作，极大地影响了中国传统数学的学习和研究习惯，扭转了中国数学倾向于实用主义发展的方向；同时也是阿拉伯世界以外的第一个东方译本，还影响了日本、印度等东方国家的译本翻译。